正文 人间(限)--柳暗花明(二十九)

正文 人间(限)--柳暗花明(二十九)

张瑾这才意识到眼前雾蒙蒙的,慌乱低头,眼泪一下子砸在手背上。身旁同事小声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连忙用手在脸上用力一抹,再抬起头,周常远已经将雪白的面巾纸递到她面前。一旁站着下属,捧着面巾纸盒,客气地说:“您没事吧?身体不舒服的话采访可以再择日期,我们总经理时间很……”

周常远抬了抬手,那人后面的话没再说出来,接着就听他吩咐:“留一个人就够了,剩下的都出去吧。”

会议室门阖上,静得只剩一旁摄像机运作的声音。

张瑾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问些什么,只是机械地张嘴,把脑子里先前背过的东西倒出来,以至于出了好几次牛头不对马嘴的错误,都是周常远淡淡地改正。

她知道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一定狼狈又奇怪,因为周围人看她的表情都是离奇古怪的,只除了周常远,平静如常地一问一答,这让两人之间进行的采访整个都很奇怪。

可张瑾控制不住自己,脑子和心乱如团麻,直到周常远蓦地顿住,只看着她,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

那是采访结尾惯提的一个问题。

“我最难忘的感情经历?”,只见周常远自嘲地笑了笑,深深地看着她,无比清晰地说:“四年前有个人把我所有的真心扔在地上,踩得稀烂,然后不辞而别,离开了我。”

只觉得眼泪又要掉出来了,张瑾急忙低头。她没有勇气看着他,他的目光那样锐利强烈,她承受不了。

身旁的同事站起来说采访结束,他们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门一拉开,周常远身边马上有人围上来,请他去开会,他走到门口,又侧脸看了张瑾一眼,然后大步离开。

张瑾像失了魂一样浑浑噩噩,同事甚至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嗑了药。她勉强地扯起嘴角,可笑得比哭还难看。

回到社里整理稿件,直到夜幕低垂,办公室只剩她一人,她却满脑子还是采访时碎片的画面,周常远熨帖的西装,淡薄的唇,听不出感情的声音,凌厉中压了郁悒的眼神,还有那句话。

家里的钟点工打来电话,张瑾叹口气合上电脑回家。因为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后面有车跟了一路,直到到了家门口,看到那熟悉的标志和车牌号。

车子平稳地停在张瑾面前,后座的玻璃落下来,周常远的脸一半在顶灯下,一半隐在黑暗里,更显深刻幽邃。

司机下车去一旁点起了烟,张瑾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房子,拉开车门坐进去。车里很宽敞,两人中间隔着一人坐的距离,可张瑾还是觉得逼仄,熟悉清冽的气息充斥四周,夹杂了一丝陌生的烟味。

他以前不抽烟的,他变了许多。更瘦了,轮廓也更深峻逼人,眉宇沉稳,眼神里多了种凛冽的气质。如果说四年前他像是一块温亮的璞玉,那么现在就是经历过打磨的玉器。

他看了张瑾一眼,只是抽出一根烟,问:“可以吗?”

张瑾点了点头。

猩红的火舌在他深邃的眼下跳跃出阴影,他敛目点着烟,开口,“什么时候来得纽市?”

“也就一个月前。”

“哦。”他吐了口烟含糊应声,极平淡地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甚至有点玩笑的语气。

张瑾一下子坐立难安,勉强尴尬地掣动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周常远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唇,转移话题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张瑾透过车玻璃,看了眼漆黑的房子,声音干巴巴的,“还好吧。你呢?”

“我?”周常远点了下烟灰,笑了笑,这才看着张瑾,“我过的不好。”

被他一看,张瑾就想低头。她紧张地舔了舔干燥的唇,低声说:“当年……当年的事……”

她张着嘴哑在哪里。周常远连抽了好几口烟,没有吭声,仿佛在等她说下去。可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来,又闭上嘴,半晌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周常远长长地呼出一口烟,突然将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灰槽里。张瑾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他揪着肩膀拽到身前。

内饰的顶灯照着他黑亮的发梢,却照不到他的眼睛。他手劲极大,声音狠厉,“我来就是为了听这话的?!”

张瑾被他抓痛不敢吭声,缩着肩,死死咬住唇,惊移不定地看着他,仿佛还在消化他突如其来的怒气。

周常远最受不了她这副怯生生的样子,低骂一声,狠狠吻下去。

他的吻也比从前霸道,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松开牙关,长舌深深地闯进去,大嘴含着她的,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夹杂着难以言说的苦涩,张瑾舌根都麻了,口腔里渐渐起了铁腥的气息盖过了烟草味,不知是谁的伤口,她就要喘不过气,终于被松开。

熟悉的气息和触感几乎叫人发疯,周常远喘息地看着张瑾,胸膛起伏不定,却见她脸色苍白,眼角泪珠悬而未落,顿时便僵住了。

空气渐冷,他抓着她的手也松开了,眼里闪过某种痛楚,却突然笑起来,声音极低,像是自言自语,“我他妈是疯了才会又来找你……”

自嘲的话像针一样扎痛张瑾的神经,她的心急速地坠下去,仿佛有什么东西抓不住就要失去。

手指最后落在她头发上,周常远在她额头温柔地轻吻,再推开她时,声音已经恢复平静,“回去吧。”

张瑾仿佛没懂似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却只留一个侧脸,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重复,“回去吧。”

攥紧了手心又松开,张瑾最终木着身子,轻轻推开车门。

“Gin。”时隔四年,他突然叫出这个名字。

张瑾回头,他却说:“我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你。”

关上房门,整个人便像被抽走骨头一样,瞬间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心痛地几乎就要窒息。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上天要这样折磨她,让她如此爱而不得,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失声痛哭,仿佛要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

突然卧室的房门打开,暖黄的灯光流泻,映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被吵醒的小人儿揉了揉眼睛,张开胖乎乎的胳膊向张瑾走来,“妈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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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又骗眼泪了,骂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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