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短文 — 當歸

正文 短文 — 當歸

总有那麽多的巧合、那麽多的变节,却没有刚好的连续剧情节。

刚好、刚好我们有缘,却无份。

悄然的阖上那本棕色书皮的日记,陈珊昱按了按太阳穴,长年的偏头痛让她不太能吹冷风,但她如今站在这里,冷风倏倏地吹着,吹着多年前那个夕阳下相携的手,吹着那场风雨中放开的手。

白麒辰。

陈珊昱轻声念着这个令她怀念的名字。如今过了4年,这本日记却辗转的到了她的手上,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已经无所谓了,当初说着反对的人,现在却一脸复杂的将这本过轻却又交杂着过重回忆的日记交给了她。温柔的抚摸着书皮,扯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陈珊昱甚麽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年少的执着、又傻又天真,却又如此的美好。白晨皓有些沉不住气的想要开口,但是看着陈珊昱的眼底,如同4年前一般的清澈,却参着令人心涩平静,怎麽也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乾咳了一声让自己稍稍的回神,向着陈珊昱走了一步,但也仅走了一步就停下了脚步,见着她抬眼看向他,白晨皓不知怎的迈不下第二步。

那一眼、过於乾净。

白晨皓不禁有些後悔当初他怎麽会做出那样子的事情,或许可以说一句还小不懂事,但现在却不是一句还小就可以敷衍了事的。

「那个…」白晨皓想着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但是话音一落却又甚麽都说不来。陈珊昱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淡淡的笑了起来,她其实是知道白晨皓来找她的目的,也知道为甚麽要把这本日记交给她,对於他找到她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她不想说,坏心眼也好、甚麽都好,那个曾经交心的人、曾经相守的人,不会出现了。

「还你。」伸出手将日记本递了过去,让白晨皓一愣,迟迟没有伸出手去接。

「不…你…你看完没有甚麽感觉吗?没有要问我的吗?」他知道自己做了甚麽,他当年不加思索说出的话毁了陈珊昱跟白麒辰的未来,更毁了白麒辰心底唯一的支柱,他一直很後悔,白麒辰虽然原谅了他,却没有以往的关切,反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我需要问甚麽吗?」陈珊昱垂下手,直直地望着白晨皓,有些事,不是得到了答案就会有转机。

「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你说的那麽…不堪。我不求你的原谅,但你原谅辰哥好吗?他没有错,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这些事情…」白麒辰或许不记得她,那场手术过後没了记忆的他,心底却惦着、念着她,每次看着带着疑惑和眷恋抚摸陈珊昱照片的白麒辰,白晨皓只有满满的自责。

「我知道。」不顾白晨皓诧异的目光,陈珊昱继续说了下去「这些事情我都知道,逸柏都跟我说过。」

「那你…」像是出现了转机一般,白晨皓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不会,」陈珊昱说着,无视他那一闪而过的失望,「白晨皓,我不是你的家人,我不会惯着你,或许你是为着白麒辰着想而选择伤害我,我可以理解,但是理解跟谅解是两回事。你会认为我贪着白家的财产,我也认了,你们家大业大是事实,我这样的平凡人出现在白麒辰的生命里本身就存在问题。但是,我没有放弃,他亦没有放手,我们都在努力。你的一句不求原谅,现在看来不觉得可笑吗?」

当年白麒辰隐瞒病情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宁愿陈珊昱恨着他也不愿她浪费时间在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自己身上。他的温柔一如既往,深情的让她心疼,他不知道她一直都知晓他的状况,总有人固定送报告给她,他的姐姐也不懈跟她联系着,就想着维持弟弟得来不易的幸福,陈珊昱又何尝不是?或许当年的她还小,於他而言就像是不成熟的孩子,但是依然为着两人的未来努力着。撑着、忍着,一晃就是好几个月,等来的却是唤不回的回忆。她累了,说她自私也好,自利也罢,但是她真的累了,这场爱情长跑里,是她先举了白旗,是她退出了比赛,不怪谁,只是乏了,也怕了。那样不见天明的恐惧,害怕会不会一觉睡醒,那个发誓与她厮守的人就此长眠,台湾美国两地跑,看着躺在病床,紧闭着双眼的白麒辰,除了一次又一次的心痛,陈珊昱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办才好。她现在依然记得,白麒辰说出的那句『你是谁』让她彻底心碎,眼前一黑就直接昏倒在白麒辰的病床边。

「……。」白晨皓说不出话来,愣是看着陈珊昱把日记本塞在他的手中,然後转身离开。也不过就那一瞬,白晨皓脑中闪过的是白麒辰眼底映着的悲伤,一个跨步抓住了陈珊昱的皓腕,或许是用力过度,让陈珊昱踉跄了一下才停下脚步。

「白晨皓!白家没教你尊重吗?」陈珊昱转过身无奈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就算学会了认错但到底是个孩子,冲动的性子还是没能改过。

「我、我很抱歉,但是能不能请你先不要走…」白晨皓犹豫了一会,像身後的车子招了手,从前座下来的是陈珊昱熟悉的白逸柏。朝着陈珊昱点了头做为招呼,转身开启後车门,里头原本假寐的人缓缓的睁开眼睛,向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那一眼夹杂着许多情绪,欢喜、眷恋、不舍…还很更多的,悲伤。

「白麒辰…」陈珊昱喃喃道,这一声呼唤含着过多的情感,说不清是喜悦,还是道不明的悲痛。白麒辰在陈珊昱开口喊着他名字的时候便快速的下车,推开白晨皓张开双手紧紧地将陈珊昱拥入怀中,阿阿…是她…白麒辰红了双眼,他记得这个温暖的怀抱,记得每一个难熬的日子都有她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爱着他。

「珊珊…?」白麒辰小心翼翼的唤着陈珊昱的名字,他无法确认她现在的情感是不是依然向着他,4年,可以改变的东西有很多,他们走过的街道、玩闹的笑声,通通变得如此陌生。

「辰。」陈珊昱任由白麒辰抱着自己,明明已经完全的抽离了她的生活,但是再次落入这个怀抱的时候,她却无法狠心的推开他,却也没有勇气回应他,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呆站在那里,双手如同千斤重般的举不起来。

白麒辰再也忍不住想哭的冲动,红透的双眼早已落下烫人的泪滴,陈珊昱感觉到低落在自己肩上的泪水,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像是着魔了一样举起双手回抱着他,感受到陈珊昱的回应,白麒辰更加用力地拥抱着陈珊昱。一旁的白晨皓及白逸柏看到相拥的两人,不禁也跟着心涩起来,明明是两个这麽相爱的人,却走成了陌路人。

「过的好吗。」等到白麒辰平复了情绪,便温柔的放开的陈珊昱,柔和的牵起她的手,像是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却一句话也不说,而陈珊昱看着一言不发的白麒辰,又看了一眼紧握的手,先一步开口说话。

「嗯。」白麒辰淡淡地回应,但却透着深深的柔情。「珊珊…珊珊,真的是你。」

『纵是可能遗忘,我依然选择孤注一掷,只愿伴你一生。』

陈珊昱突然想起在那本日记本最开头的那一行字,只愿伴她一生,但却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或许她很天真,又或许是她过於自私,但是彼此深爱的两人不就该分享喜悦与痛苦吗?

「辰,」放开了右手抬手拨了拨白麒辰的头发,而白麒辰也静静地让陈珊昱弄着自己的头发,「想不起我就别勉强了,别执着着已逝的过去,看看眼前好吗?她…卓倾月还在等你不是吗?」陈珊昱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心碎的离开後不久,躺在病床上的白麒辰倏地起身,发狂似的大吼,医生注射了镇定剂也止不住他潺潺流下的泪,还有那颗在也捂不热的心。

在忆起,却不复当初。物逝人离,泪已清、血已还。

「别跟我说她!」白麒辰想到那个把自己送到他床上的女人就频频作恶,那个家族在他出院後就塞给他的女人,居然对他下药,撕毁了所有有关陈珊昱的东西,就为了满足她虚伪的虚荣心,他控制得住自己的慾望,却控制不住自己狂怒的心情,他是白家的当家族长,就算重创也威严不止,染上薄怒的双眸透着不可言喻的腥红,把卓倾月掀下床,差点没有克制住一枪毙了她的冲动。

她到底对白麒辰放心不下,毕竟爱得这麽撕心裂肺,不过是无谓的自尊心让她逼迫自己离开他。

「好,不说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白麒辰打横抱起,惊得她忘记要反抗就直接被带进车里,等到反应过来身上已经多了一件男性的大衣,以及映入眼帘的,白麒辰慌神心痛的神情,看了车窗反射的自己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脸色苍白到不行。看着白麒辰眼底浅显的慌乱,不禁笑了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脸,动作轻柔的让白麒辰想哭。

「没事,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嗯?」白麒辰却点不下头,哪可能是老毛病,他完全了解她的身体状况,就算失忆了但是该知道的他还是知道,何况他现在还已经想起了全部,这种不高明的说谎方式摆明着就是在安抚他,为了他,有多少次她忽略了自己身体发出的警讯?

「对不起…珊珊,真的…对不起…」他说不清自己对她有多少的亏欠、多少的懊悔,他可以因为生病失忆而选择视而不见,选择远走高飞重新来过,而被留下来的,除了伤痕累累的放手甚麽都做不到。他爱的深,深到刻骨铭心,想着她的名字心都泛着疼,就是这样的疼痛让他做不到遗忘,找不回的回忆让他心慌,但更让他心痛的是,找不回那个牵动他所有情绪的人。

陈珊昱沉默地看着他,对於他的道歉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其实白麒辰做错了甚麽?大病初癒,身为当家人肯定身不由己,坐在那个位置有多少时候是能由的自己乱来的?望着不说话的陈珊昱,白麒辰的心更沉了,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如果因为姓白而必须放弃她,那麽他宁可舍弃!心思一动,白麒辰便想着要如何执行脱离家族的计画,像是知道他在想甚麽一样,陈珊昱轻轻敲了白麒辰的头,娇嗔的喊了他的全名,让白麒辰回过神,也就只有她才敢叫他的名字。

「乱想甚麽呢?你姓白,就给我好好的担起那个姓,别辜负了爷爷的用心。」彷佛中间空白的4年是假的一样,两人之间流动的情愫让刚刚上车的白晨皓与白逸柏放松下来,他们已经有多久没看到白麒辰的笑容了?

「好,都依你。」白麒辰说穿了就是个绝对的妻奴,而且宠妻这条路走得越来越深还乐此不疲,基本上只要是陈珊昱说的话白麒辰从来没有反对过,唯一一次不依着陈珊昱,还是为着她的健康问题。

「那我回去了,你好好…」

「你要回哪?除了白家大院我不会同意你去任何地方。」他好不容易找回了他的唯一、他的挚爱,这一次哪有放手的道理?现在他有健康的身体,那又何尝不在放手爱一次?这一辈子,陈珊昱只能是他的妻!

「白麒辰,现在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你无权过问我!」就算是昧着良心陈珊昱也得逼自已说出口,她是怕了,怕4年前的重蹈覆辙,怕4年前那座如针毡的流言蜚语再次击垮她。

「我怎麽会无权?陈珊昱,我们的婚约依然有效!4年前所有的不堪及害怕,现在由我替你承担!」白麒辰眼底的阴狠让前座的两个男人不禁颤了颤,白家族长的名头终究不是虚名。「珊儿,我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你的人,白家於我而言可有可无,但是你,只有你…」

陈珊昱听着眼角不禁有些泛红,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白麒辰看到她红着眼眶心里一阵抽痛,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一句话梗在喉咙愣是甚麽话也说不出口,千言万语都抵不过怀中人儿的拥抱与一声轻唤,感受到白麒辰微微发颤的身子,陈珊昱是再也忍不住想哭的冲动,一滴一滴湿了白麒辰的衬衫,但是他不在意,眼底的痛楚随着陈珊昱的泪涌了出来,说到底都放不下彼此,爱的那样卑微,却也这麽张狂。

「麒辰。」陈珊昱哽咽着,抬头看着他,白麒辰眼底尽是对她藏不住的爱意与温柔。

「我在。」白麒辰直直地望着她,声音因为哭着而有些暗哑,却显得性感。

「当年我得多怯弱,才傻的离开你?」

「不,错的是我,是我让你独自面临白家的腥风血雨,我以为你坚强的可以,却没想到伤你伤的体无完肤,说着爱你,结果伤你最深的却是我…」

白麒辰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後,逼得自己狠下心与她说分手,那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一幕她痛彻心扉表情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纵使自己的心痛得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上前抱住她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分开,是为了她好。他可以预测自己的病情,甚至坦然的面对可能死亡的风险,但是却预料不到陈珊昱为他撑着他的家,甚至不辞辛劳的两地跑,他忘不了,白逸柏转告她的话给他听的时候,他崩溃的近几疯狂。

『值得。』

明明就只有短短两个字,却压的白麒辰喘不过气,值得、值得,他那里值得她为他这麽做?从美国归来,本应站在他身旁的女孩如今不知去向,却换来一个整天想着爬上他床的卓倾月,他像是一只蛰伏已久的野兽,那一个月白家有多惨澹只有白家人知道,说是血洗也不为过了。

「一切都过了…」陈珊昱越是云淡风轻,白麒辰就越是难过,他深深的觉得只是血洗白家完全不够。「都过了,辰…真的,都过了。你还在,这样就够了。」

「我到底何德何能…」白麒辰呜咽着,泣不成声。

白晨皓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不禁也迎来一阵酸楚,他当初到底得多愚蠢,蠢到拆散如此深爱对方的两人还沾沾自喜?驾驶座上的白逸柏低叹了一声,看着白麒辰与陈珊昱,一丝不苟的他嘴角也微微的上扬,像是告示着白家长年垄罩的乌云终於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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